温州七中
我是在中学教书，原来叫温州七中。因为原来都是在辖区里招生的，在石坦巷还有双桥那边，以前接近我们现在说的城郊，相对来说学生的生源会差一点，招进来以后学生会有点难教。
后来我们来了一个新校长，他就想这所学校必须要找一条生存之路，然后他就开设一个温州艺术学校，温州七中就没有了。
原来温州七中在九山那边有一个特别有意义的，就是在松台山上挖了一个防空洞，我们每天去学校的时候都要经过。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，政府号召深挖洞广积粮，于是所有的粮食什么的就都堆在这个防空洞里面。
当时学校的地理环境挺好的，好在哪里？一面是朝着九山，旁边还有松台山。九十年代的时候，偶尔学生出来做操就会在松台山上看到松鼠，那个时候生态确实挺好的。
现在这个位置搭了一个戏台，很多包括这次中央电视台也过来办了个类似边唱边跳的活动，就在这个位置。后来学校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经历了拆迁，然后就到哪里去了，现在搬到最早的温州师范学院那儿去了。
如果说试着找找原来温州师院的照片，能够挖到的话真的是很好。这里原来是外国人办的一所学校，所以那些房子全部是外国人造的，好像是到90年代拆掉了，真的很可惜。可能很早很早以前在温州师范大学读书的这群人，还会有这个旧址的照片。
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温州好像拍电视什么的，只要是拍到关于学生的，他们都会到那栋建筑楼上拍一拍。
学生的变化
每一届学生都有变化，用我们那个时候的话说是一代不如一代哈哈哈，其实不是的，其实是学生在发生了改变。
他们更趋向于不像以前那样死读书。我刚开始教书的时候，那个时候的家长是怎样跟我们讲？老师，学生有什么不好的，你尽管打尽管骂。
学生也是蛮听话的，那个时候做错什么事情，比如说中午我们规定必须待在教室里，如果学生跑到外面去玩或者乒乓球，被我们抓到了，我们就讲你今天要罚抄什么书多少背什么多少，学生都会遵守。90年代的学生是这样子的。
然后渐渐地学生就改变了，家长的文化水平也越来越高，但是如果说从对孩子宠溺的角度来讲，导致有的时候教育孩子成了一件蛮难的事。
当我们非常严格地对孩子的时候，家长会认为你这样太过了，所以会出现矛盾。现在我们也不再渴求家长怎么去配合，而是懂得主因其实还是在孩子身上——我们必须要跟孩子有话可说。
我是教初中的，如果说你从初一开始教起，这些孩子其实还是很乖的，但如果是中途接的班级，我们的身份就是“后妈”的身份，必须要有一段时间让他们接受，起码半个学期到一个学期。
“一切景语皆情语”
零零年以后的这些学生，你必须要跟他们有话题。因为他们不是小学这个年龄了，骗他们什么什么是没有用的。像我教语文有个好处，就是我会在所有课当中一直跟他们讲这么一句话：生活中处处有语文。然后再跟他们讲一句话：一切景语皆情语。
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？情跟景，你看到的是景，但可以把它融到语文当中去，语文它其实是一个文字的堆砌。
但是同样的文字，我给你一本字典，你会不会看出眼泪来？不会。
但是如果说文字，词语，句子堆砌得好，你看到的时候可能就会流泪，这是什么？是共鸣。
你的共鸣从何而来？必须要从生活中来。他们后来就知道，我只要说“一切景语”，他们就说“皆情语”，就这样接上去了。
我那个时候上语文课，每天的前五六分钟都是给学生的，让他们自己回家找一篇短文，在课上读给大家听。读了以后，再让他们在黑板上写上几个关键词——比如说我读的这篇文章写的是母爱，这篇文章写的是同学之间的友情。
写了以后，再让听的同学们说一下，听完这篇文章有什么感想。
为人处世的道理
其实对孩子们的教育就经常在渗透当中进行。比如说我问过他们，你们觉得四代同堂好不好？他们一开始说不好，烦死了什么什么的。我就继续跟讲，说四代同堂其实很好，为什么？他们也继续问我，为什么好？
我说首先，中国的礼仪。你平时没有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候，这种礼仪你根本就不知道。于是你看巴金的《家、春、秋》的时候，你就会觉得，他们怎么会这样子？儿子回来，为什么必须首先要到母亲的房间里问安，以及离家的时候必须要跟母亲请安？我说，这就是尊重长辈。
还有待人接物。比如说现在小孩吃饭不懂，会拿筷子乱夹，但是如果在四代同堂下，就算你妈妈不打你，你奶奶肯定会拿筷子敲你一下；或者你在那里没事的时候，用筷子啪啪啪地敲碗，爷爷奶奶就不允许你敲；你把筷子插在碗里，奶奶一定不允许——她会告诉你，这个插在这里是干嘛用的。
所以四世同堂有这些好处，我就跟他们讲这种传统的教育，在日常中不断灌输给学生这些东西。
于是到毕业的时候，任课老师们讲起这个班的学生，就会说成绩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为人处世。比如说下课了，学生其实会想冲到小卖部买东西什么的，一看到有人走过来，他们马上会退到边上让别人先走。
学生跟我可好了，还有一些照片，像我们下课的时候我还在吃东西，他们就趴在边上，而且这是初二接过来的班级，还不是从初一带起来的，你一定要走到他们心里。
我曾经担任过一个非常差的班级的班主任，那时候学校领导就说，陈老师的特点就是，当班主任的时候她会循循善诱，会跟学生讲很多道理。
吉祥文化
还有一个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，被称为吉祥文化。你可能读过鲁迅写的《阿长与〈山海经〉》，阿长是鲁迅小时候他们家的一个保姆。
她在和鲁迅讲英法联军入侵的时候，说起女人怎么去抵抗，她就说她爬到城墙上面把自己衣服脱掉，然后那些人就跑掉了。
在我们的印象当中，阿长就是这么一个粗俗的一个人，然后她整天在别人面前，鲁迅写的文章非常形象，叽叽喳喳的，就是我们说的长舌妇心态。
而她又对“哥儿”，就是鲁迅的愿望格外挂念。鲁迅想要的一本书叫做《山海经》，内容都是画出来的。他小的时候是很喜欢画画的，所以就很想要这本书。然后阿长她每次到城里去的时候，都到书店里去问。她说不清山海经，就凭着脑子里谐音“三哼经”，最终帮“哥儿”把这本书给买到了。
文章里还讲到一个阿长，在正月初一，“哥儿”还在睡觉的时候，她就会拿一个橘子，用手剥开了冰凉的橘子瓣就塞到他嘴巴里。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吉祥文化——正月初一吃了橘子，一年就会吉祥。
所以我就跟学生讲，这就是属于吉祥文化，你们在日常生活当中看到一些那些喜庆的挂件什么的，不要认为它土。在古代，当我们的生产力水平不高，遇上天灾人祸，你克服不了的时候怎么办？古代劳动人民只能把这种美好的愿望寄托在神明上面，对不对？
这时候，人们往往就弄一个比如柿子，取它的谐音对吧？“柿柿如意”什么的，这个就叫吉祥文化。
所以我说对这种传统的东西，我们不是嫌弃，你可能会觉得它土。但是你要创新的话，首先你要传承下来，你要知道柿子是什么意思，橘子是什么意思。
过年的时候为什么老人会给你十个橘子，不给你七个？因为十全十美。为什么给你橘子？因为大吉大利。
这个就是语文当中的谐音，讲这些就会让学生们觉得语文课很有味道，因为在语文当中可以挖掘出很多的东西。
香云纱
有的时候你还得真的要去迎合学生。比如说我们穿很正式的服装去学校，学生没什么反应；但当你今天换了一件运动衫，学生进来会说老师你今天真漂亮，是这样子的，他们就很接受你年轻化的样子。
但是后来我年纪大了怎么办？
后来我就很喜欢穿香云纱，而且我对香云纱有研究。我会跟学生讲，我今天这样穿起来，你们不一定觉得好，但是香云纱的制作有多少的辛酸苦辣，你们知道吗？它要经历九蒸十八晒——
真丝要经过粮草的染色，这还不是最累的，最累的是染过以后工人要把泥土涂在上面，然后在大热天要放到太阳底下晒，晒到一定程度要把拿过来再放到水里洗，洗了以后再拿出去晒……而且还要天时地利，这是靠天吃饭的，必须要到晚上有露水下来，泥土才会粘得住。
它的颜色是粮草的颜色，面料对皮肤很好。我会跟他们讲，为什么这个东西贵？是因为耗费劳动力，现在大家渐渐不肯做了。而为什么这个布没法做很宽？因为太宽了工人拿不动。
2024年7月23日，和一对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一起，我们在温州印象城的咖啡店进行了一场漫谈。谈话主要是围绕着陈喆老师曾经担任初中语文老师时的所见所想，以及充满乐趣的退休生活进行。作为好友的茉莉也分享和补充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和细节。
陈喆
平和/温顺/学习温州话
温州的俗话其实也是很好的，比如“床底角吃糯柿”，就是在床里面吃柿子，意思你无论怎么偷吃人家都会发现。还有“三条板两条缝”，就是表明是不可置否的，必须实打实的。
温州话里还有很多叠词，比如“Jionainai”就是说是胖的 n次方，都是用这种叠词来表现事物的一个状态。
茉莉：“‘yulanglang’就是很圆。”
“xubaba”，雪白白，就表明这个人白的不是一般的白，很好玩的。
而且温州话其实是最接近古文的。你看热水，我们不叫热水，我们叫汤，“tuo”，其实原来就是热水。傍晚的时候我们叫黄昏，“axu”。
还有接力，“jilei”，什么意思？以前的人要下田干活，干到一定的时候没力气了，你要给你吃点东西，让你长力气，所以叫接力，听到这你就马上就会写了——接上去的接，力气的力。
其实温州话挺有意思的，但这些东西都丢了，现在就没有人去收集这些东西。
温州以前是这样子的， 90年代的时候，“请讲普通话”的标签贴在大街小巷，结果完了，后来小孩子温州话全部不会讲了。后来马上又意识到了，把地方课程掺进教育里了，叫你讲温州话。
心态
我受过两次大伤，死里逃生的伤害，车祸。
既来之则安之，我躺在那里，做手术的医生说，这个女人真不简单，做了四五个小时手术都没哭。因为我那个时候麻醉就是两只手麻醉，身体没有的。
结果什么话把我讲哭了？说手上留了两道疤，今后不好看了。我就突然想起来我穿旗袍不就很难看，那个时候才哭了。然后护士紧张死了，跑到床边拼命帮我擦眼泪。
“中华韵”舞蹈
关于中华韵，首先要讲一个人，王明中老师，原来是在毛主席身边的。后来他编了一套很适合，就像你们说的“白菜”，学的舞蹈。
因为跳舞不仅仅是专业人士的一个专利，像我们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，大家都要出去要跳舞，身体要好，体型要好，对美有追求的。把专业的东西编出来给人学，谁受得了？所以他就编了一套非常适合我们中老年人的舞蹈。现在年纪轻的学的也很多，比如刚坐了月子的女生。
茉莉：“中华韵进入角色快，难度太大的我不想学，主要动作是拉伸或者呼吸。我在当工会主席的时候，把他们引过来教，后来登台演出非常成功。所有没有基础的人都可以上台表演，非常漂亮——一点都不起眼的，胖的瘦的，都可以上跳成这程度，你说，也是享受吧！”
像我们这代人，还有谁上过台，所以那个时候就会觉得到我们这把年纪了还能上台特别好。
还有一个是深入浅出，我是用这种方式来教的。刚开始让他们感觉到今天都会了，然后第二节课给学生加一点东西，第三节课再加一点东西……慢慢讲道理，就这样。
你去学别的舞蹈一两年，从后背是看不出来的，但是学了中华韵会发现你后背看起来是笔直的，大概学了四五个月就开始可以看出来。而且它对身体非常好，它很讲究呼吸，每个动作的吸气要一直吸到头顶，再慢慢呼下来。吸气对你的皮肤是很好的，作用叫做润五官，就跟打哈欠是一模一样的道理。
用中医角度来讲，气息是从命门穴这里上去，就是肚脐眼的后方，上去以后就再下来到丹田，还有流到大腿的内侧，大腿内侧再到涌泉穴。涌泉穴是吸地气的，就在你的脚掌这里。
然后气息开始走，从大腿的两侧走上去，又回到命门穴。其中有个好处是什么？学会这个以后跳舞就很好跳，因为跳舞都是靠气息的。
中华韵已经是在全国注册了，而且也是有自己的两本书出版，在温州、杭州、北京都已经有很多教学点。在温州的规模尤其大：乐清这些都不用说了，洞头、瑞安都有教学点，每个社区全部有。现在举办大型活动，体育局什么的，需要演出都要求我们去，所以这次中央电中央电视台来我们就去帮他们演出了。
我都学20来年了，中华韵从有到无就是20来年。
茉莉：“刚刚开始起步的时候，她是第一批，一点也不懂，就先被培养起来当教练。”
对，我们谁会想到我学这个以后会去当老师？根本就没有的，我们老师还叫我们去考资格证。我第一年还逃了，说自己要到杭州去，没时间。第二年老师又过来说，那个时候处于面子问题，就把它考了。然后过了两三年，就叫你当老师。
对于我们中老年人，中华韵不伤你的筋骨，就特别好。因为你去练真正的舞蹈，它是伤身体的。
它不会去追求舞蹈当中以什么为美——有的时候别人做不出来的难的动作，舞蹈是以此为美。但是中华韵既以舞蹈的元素为载体，但又把难度减掉，而且它还有一个特点是均衡，每个动作都是左边做了再做右边。
茉莉：“我们觉得很轻松，时间过得很快又学到了东西。我有好多朋友，十年不见了，碰见我问你怎么这么年轻？如果难度大的我就不去练了，为什么？烦都烦死了，我要花那么多时间去练。”
要让学员有成功的喜悦。对我们来说，平时都是忙于工作什么的，是吧？
茉莉：“其实中华韵你也是元老，第一批的教师。”
对。那两本书我也在里面编。
茉莉：“这两本书我也有，你也是主编之一。”
从自学手工到教人手工
我还有在教做手工，手工里面其实也是能有很多故事。
你在做手工的时候，其实还有会学什么东西？色彩。我都要去收集那些色彩图，有渐渐变色的，或者是对比色的，然后去做的时候，你就会去想我要用什么颜色。成品还没出来的时候，在做的过程当中，你会有一种美好的愿望，想象我做起来会是怎么样。
但在做的过程当中，你肯定会烦起来，因为要一针一线做，这个时候就是不断战胜自己的过程。当你战胜了自己以后，你就觉得很开心，我今天战胜了最大的敌人，那就是自己。
所以在做那么一个简单的手工当中，其实情感上的体验是蛮多的。简单的事情重复做，去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，不至于说成大家，但你总会有一些成果。像我被社区引过去教学，不是像中华韵那样，被社区请过去是没有一点后门，反而是过来求你，一定要叫你过去。
我是怎么样被发现的呢？这个社区跟我原本是不搭嘎的，是因为我参加他们的活动以后做了一个视频，然后他们就觉得这个视频里面的照片挺好的，就有一个人加我微信，问我能不能用照片。我说可以，然后就把我拉到他们的那个社区群，叫我说以后有视频做出来，两个群都要发一发，其实是帮他们宣传。
2019年，我就开始在家里做手工了。做的时候，当时很多人都反对的，说我的东西做出来土，但是事实证明后来打脸了。刚开始我去做了一个衍纸手工，衍纸手工是国外的，好像在英国也有，是太太们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去做这个东西的。衍纸手工是通过对纸捏呀，卷呀这样做起来的，很好看。
在学习手工的过程中，我那些边上的朋友会说，这个不好看，你就做那个，那个很难看，不好怎么怎么的。但我就觉得我必须要去做自己想做的，而且是做香云纱。香云纱是最难做的，因为这个布滑，而用棉麻的布是最好做的，因为布有弹性，而且比较涩。
但我在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，她们现在就问说：诶！你什么时候老公不在家？我到你家来做手工，这是一种。
另外一种是什么？她们会在小区里面自己弄一间房子，叫钟点工把房子打扫了，说我们下午过来，你提供做手工的东西给我们，我们把咖啡和茶点过来，然后大家规定说全部穿旗袍过来！最后就一群人穿着旗袍来，在那里做这些东西，蛮有意思的。
其实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，这些东西就必然有。像以前的话肯定是没有，女的就在家里做家务做什么，哪想到说要做这些东西。然后现在我就去教她们做蝴蝶做什么的。
社区叫我的时候，我其实还不喜欢去，因为我是没有老师教，全部是自学的。
然后自学的途径来自于哪里？就是来自于淘宝。淘宝上有很多的材料包，我当时是没有买，因为太贵了。比如说一个小东西，起码卖30块钱，它不是材料贵，其实就是一张图纸给你，这个图纸贵。所以我刚开始的时候自己想尽办法去临摹成品，先这样子，然后就慢慢做到了一定的程度。
现在，比如说社区，都是有报酬给我的。我觉得自己有钱了，其实就是做事情的成本钱，然后我就去买模板了。模板买过来，还要看视频去做，但是跟着视频去做，不如人在边上教你。因为这会就像上课一样，遇到教学难点，教学重点，把这个重点抓住了，你就好做了，其实真的就是熟能生巧。
还有一种就是自己会创新，像就是我自己创新，比如这个吊坠也是我自己做的，是夸张的莲蓬，其实还有一种莲蓬，就是那种瘦的，就跟真的很像。然后我一直在琢磨，现在终于琢磨出来那种瘦的怎么做，就是那种枯掉的。我就把吊坠挂在衣服上，这件衣服其实也是靠这个把颜色吊起来的。
我现在在做水仙，每天坚持做一朵，其实有的时候还是很懒。现在为什么我会把一些东西拍下来，是因为我想模仿。比如有一样东西是木珠子做的，我想我用香云纱做成这样也可以，所以我就拍下来了，生活当中真的平时要处处注意观察。
我后来就给自己定位，因为要学的东西太多，我就定位做花朵这一类，做挂具这一类，不要范围太大，到时候就不知道做什么。
其实单单从一个小的点来讲，我们女性在退休以后，现在去做这些事情，也是一个社会的进步。以往的话，大家切切察察切切察察，张家长李家短。现在大家谁也没有张家长李家短，大家就在那里拼命地学东西，真的是一种进步。
茉莉
幸福/平安/安康中老年的文化生活
茉莉：“这方面其实政府没做什么，民间真的是自己进步了，就像中华韵，王明中，全部是自己弄起来的。”
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很辛苦的，晚上都到杨浦山公园，什么公园在那里跳，像要打广告一样的。然后我就很害怕，怕遇到熟人，怕遇到同事，等一下他们说你白天不好好上班，还跑到这里来跳得这么起劲，是不是？
学校老师我都瞒着他们，那个时候其实也是有一种观念，觉得我如果说被他们发现，就不能在办公室里说一声苦，说一声累，别人会说这么累怎么还出去跳舞。虽然我们现在发现出去跳舞其实是解除疲劳，但以前不是这么想。
现在说马路上车子上都是中老年人，他们去干嘛？都是去老年大学，在学习哈哈。温州也算是搞得特别好的，我有些同学在外地的，他们那边说跳舞什么的很少，基本就没有，温州这边多到都要溢出来了。
茉莉：“我们家小区旁边的文化馆就有免费的课可以报名，我都报了好几次，但是因为是免费的，我就不珍惜。如果有事情，比如评标我就去了，但是他要求你应该是要全勤的。里面真的配的老师免费给我们上课，教得也好。除了文化馆，还有文化宫，老年大……只要是温州市区退休的，都可以参加。”
现在社区它分两类，一种叫精英是晚上的课比较多，就是给50岁以下的人，有很多项目；然后又给老年人一个项目，还有小孩子的是白天这样子。我们的话是报老年学堂，一个学期学费120，很便宜，然后每个人最多报两项到三项。基本上有两种人，一种是想来提升的，还有一种是打发无聊的时间。
茉莉：“还有学钢琴。温州有一种现象，像我们这种年龄，以前都是孩子学钢琴，我们现在退休以后这帮人去学，但又舍不得那么贵的学费。我们家那边的文化馆就是一学期二十几节课，学费480元。我侄女小时候的钢琴现在在我家，我之前也去学了钢琴，但因为忙，本来学了十首曲子，现在忙了没空弹都忘了。其实如果忙的话再去干这种事情，我就觉得是一种负担。”
我们现在都是忍痛割爱，就是说这个也想那个也想，后来想想，必须要专一项，不能这个学学那个学学。但是有批人是这样子的，今天是这里，明天是那里，看在哪里学味道好就去哪里学。但是最终你说他们学有所成吗？没有。
茉莉：“虽然没有学有所成，但是整体综合素质高了。没有童子功的话，你学钢琴也不可能学到很高水平的程度，再学下去也就是这样子了，因为你没有基础，是硬学的，但是带来了愉快。而且学了钢琴以后，知道的乐理知识也会变多。我以前听音乐会很烦的，听不懂音乐。现在学了钢琴乐感好了，会听别人弹奏了，虽然自己弹得不好，但是欣赏能力提高了。”
这个还确实是。王明中老师，他老婆在美国，后来去世了。她女儿就了了她妈妈一个八十岁的心愿，就是在中国，在我们温州办了一个画展，然后我就去看了。我以前一点都看不懂，后来自己学画了以后，就真的看懂了——我就觉得她妈妈泼墨泼地特别好，发现自己有鉴赏能力，看画有点意思了，以前看不懂的时候看画就只是随便用眼睛扫过去就完了。
作家琦君
作家琦君你知道吗？《橘子红了》这部电影的故事，就是她写的。她的散文都是很短小的，挺好看的，里面都是有很多的生活习俗，比如包粽子呀，怎么怎么样。
然后她有一篇文章写的特别形象，叫《髻》。那么多年过去了再看，我就觉得这个社会还是男权社会。因为琦君她原来是在瓯海那边的，后来到台湾去了，她是过继给她爸爸的。
学校里应该学过，讲到端午节，有篇文章是她写的。她就写到一个就是她的妈妈，其实也不是她妈，她是过继给她大伯的。大伯后来到北京做官，也是解放前的事情了。
她过继给她妈妈，就是原本她的伯母之后，她们的感情很深。然后她写的很多文章都是写妈妈的，她妈妈身上有很多传统的，善良的这种东西。
后来她爸爸在北京带了一个小三回来了，头发很好看。然后她妈妈就是中国传统的那种女性形象，以前不都是头发用菜油一抹，全部贴在头上的。而小三，也就是小姨娘，趾高气扬地回来了，还给妈妈带了对耳环。
琦君那时候是小孩子，就不懂，问妈妈说你怎么不戴这个东西，然后她妈妈就默默地把东西收起来，就说自己不戴。
后来她发现姨娘每天在家里专门请一个梳头婆，梳头婆知道吧？专门给你打理头发的，今天或是明天梳发型，都会请梳头婆过来。
然后她妈妈看了有点心动，也去请了一个过来。但她妈妈因为心里苦，所以每次跟梳头婆就无话可说，但小姨娘就跟梳头婆说说笑笑很开心，两个人就形成对比，在他们家里这边坐着。
后来她妈妈的梳头婆也不来了，说跟她一起太无趣了，怎么一句话都不说。
过了若干年以后，她爸爸先死的，她妈妈跟小姨娘的关系随着时间的变化，从原来的不说话到慢慢变好了。到最后就是她姨娘就是一个人，她跟姨娘讲起头发怎么样的时候，姨娘就说我老了，好像这种青春年华就再也没有了。
琦君后来就感叹了一句，时光带走了一切，反正那些恩恩怨怨都没有了。
然后有几篇文章有讲到她妈妈对她爸爸有怎么样的好，说到我们温州人的“菜头”。妈妈会把芥菜的心全部都摘下来晒干，然后寄到北京去给她老公，但她老公还照样在那边有小三，你说说看多悲哀。
一个女人其实活得很苦，像她妈妈真的活得很苦，她也想尽办法想让自己变美，但是变不了，她心里苦。
我最近在听张幼仪的故事，徐志摩的老婆，她在那个年代也一样，她妈妈在她出嫁的时候跟她讲的就是两句话，一个是夫家这边说不，你必须回答“是”，不能回答“不”。第二个，一定要跟公婆搞好关系，公婆是第一要紧的。
她那个时候已经觉悟了，她说我必须要去读书，我不去读书，对我的后代没有什么好处，我读书了，我的后代才会进步，但是她的婆婆就根本认识不到这一点。
要事
在上班的时候，最重要的事情肯定就是教书育人。因为我是班主任，我必须要育人，可能是当了班主任以后，你才会真正拥有学生，其实学生记着的就是班主任。
但是也很奇怪，我后来没有当班主任，有几个学生也跟我非常好。我后来推测原因，可能是他们的班主任学生不大喜欢。
教书不仅仅是教书，特别是语文来说，它还有育人。反正就真善美，是一定要传达给他们的。无论社会怎么样，社会再怎么复杂，我反正一定要把真善美的东西给他们。
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目标。
退休以后，第一是要想过自己的生活，第二必须要有自己的一个爱好，而且要把这个爱好专下去，不能是看到这个也想，看到那个也想，有的时候必须要忍痛割爱。
因为可能在这个方面你有特长，你走掉了，老师会很生气。包括我画画的老师就很生气，我走了，他失去了一个好学生。然后现在朗诵的老师也很生气，我刚学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，老师必须要把第一段跟最后一段分给你。
我后来学了以后才知道，第一个人说是把握感情基调的，以前我当老师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。你读得太冲动了，后面的人情感上不去了，但是你太低沉了，后面的人情绪又调动不上来。最后一段又让你读，为什么？说最后一段是情绪到最高潮的时候，然后要戛然而止，你要把握住。
我后来跟他讲我没办法了，我想去老年大学学跳舞，我说老年大学跳舞是这样子，很讨厌的：你必须是从一年级读了才能升到提高班，不能直接跳上去。所以我就跟他讲，我的学生都在提高班，我还在一年级，所以我必须去。
茉莉：“我是个守财奴，有标评的话，我就去看看，刚才又打电话说明天下午有空吗？我就说好的。今天早上也刚评，昨天也评了，我就希望每天都有，那学什么我就不去学了。”
我也是呐，有人推荐我去给班级上课，问我去不去，我赶紧说去。反正就是说兼得最好吧。
茉莉：“还有，我们已经不与时俱进了，什么类型的标都评的话，我们还可以去看一看，但是如果你都不去学习的话，就会脱节了。其实在评标的时候，有些我还不懂，会边评边学。很多市政评标我都去——工程设计类的，环保类的。比如互花米草，我之前还不知道是从北美洲进过来的，现在要拨款300多万，把它从农村的稻田里铲除掉，因为是外来的品种，对庄稼有害。评标的时候手机被收走了，回来以后我再搜互花米草综合防治是怎么回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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